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第25节(第2/3页)

   天马行空地思量着,不觉间眼皮渐沉,迷糊了过去。

    崇文门以东的隆安寺,钟罄声声。

    这座先帝朝荒废的古刹,多年炉不烟,龛不灯,佛面金不浴。芒种时节的第一场雨,三殿月光,顿为四坛雨色所笼罩。

    那敲钟的是寺中方丈,法号无相,也是此寺成为禁地后唯一留下的僧人——宣焘一向觉得此人有何毛病,大雨夜里敲的哪门子钟?

    宣家人生得都出色,昔日的反叛荣亲王,尤其长了一张俊美近邪的脸。

    他哪怕被圈禁在此,通身金玉皆无,唯二的身外物是髻上一枚竹笄,与身上一袭绿帔,泱泱雨色中,亦宛如放旷非人间的世外高士。

    来到伏虎阁下,宣焘踅摸到那块无字碑。

    “你说,皇妹几年不来这里,当真一点也不想她四哥吗?”

    男子嘴角流露出一缕无悲无悯的笑意,被重重雨帘氤氲得邪气。

    头顶如影随行的灰布伞面沙沙作响,为他撑伞的女子整个人淋在雨中,阖唇不语。

    “送傩,”宣焘喃喃自语,“我想她了。”

    后半夜大雨转细,直到黎明才止,霖霖滴滴的沿着明黄琉璃瓦当滴答而下,洗净阶前芭蕉。

    洼聚的雨水在庭除间打着漩儿,偶尔有几片晚桃花飘落其上,又顺着墙边的暗沟流到外渠。

    梅鹤庭在屋廊下站了一整宿,靠盯着庭中的草木砖石打发时辰,捱到天明。

    湿衣贴在他身上,粘腻腻侵着肉皮,复又风干。

    他顾不上去想肌肤上沾了多少污渍,只想守着宣明珠醒来,亲自看一眼她是否与往日无恙。

    这么做有何意义,他不知道。

    只知昨晚那个梦像一张细密的蚕丝网缠住他,稍一回想,便惊心动魄。

    他疑心梦里有一两句关键的言语,过后却如何都想不起来,只剩下不着边际的心慌。

    没等内寝里传出动静,姜瑾先找到了二门上。他进不来内宅,好话说尽拜托毕长史入内转告公子,说衙门里有急事。

    梅鹤庭听后蹙眉,向眼前卍字不到头的云窗看一眼,转身向外去。

    一夜未眠兼之久站腿僵,下台阶时他不留心在湿苔上趔趄一步,险些滑倒在雨泞中。

    “梅郎君。”

    毕长史看着男子一拐一拐的背影,叹息着叫了他一声。

    他说恕仆多嘴一句,“世无双全法,两头都想顾全,两头都想做好,不是容易之事。”

    梅鹤庭定了定身形,道声“受教”。

    他原本就打算知会姜瑾,让他到大理寺,将自己往年换值加班的休沐日一径支出,再求一段假期。

    他非半途而废之人,公务上如此,感情上亦当如是。

    来到二门外,却见姜瑾一脸的沉肃郑重,看见郎君急忙道:

    “公子,今晨平康里出了命案——司天台的监正被杀害了!崔大人亲自点您去查案!”

    【第二更】

    等到宣明珠一觉再睡醒,宗人署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。

    “口头休夫”与“造册入牒”是全然不同的意思,于是在这个雨后新晴的清晨,整个上京成了一口炸沸的油锅。

    所有关注此事的宗室公卿,钩起床帐后的第一句话,大都不离一问:

    “当真么,长公主和梅驸马真分啦?”

    宗妇行中,似成玉公主那一朋盼不得昭乐长公主好的,可丁可卯向递进消息的女史求证,好像女史每点一下头,她们心头的快意就能多一分。

    尤其慎亲王妃,才因义女被整饬的事咬牙恼恨,转天得知这消息,顿时松快地出了口气。

    郎君行中,闻信者则喜忧参半,似广信侯家的三郎冯真便又喜又恼。喜的是老大终于离开了那个桎梏,又可以与他们同行游乐了,恼的是梅氏子何德何能,白白霸占长公主七年,竟无本事许老大一个白首偕老!

    英国公府里,黎明即起练枪的言淮,一身杀气腾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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